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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理書架的時候,看到一本塊頭很大的精裝書,是父親給的,書名叫「赤玉丹霞」,國立歷史博物館出版。所謂赤玉丹霞,指的被日本人譽為「地球上最後的寶石」的昌化雞血石,是中國古代「印石三寶」之一,另外的兩寶則是壽山石中的田黃和青田石中的燈光凍。

有一位 陳京先生,收藏了約三百顆雞血石,包括了雞血中的極品「大紅袍」、「劉關張」,其他如牛角地 (地是底色的意思 ) 、粉藕地、玻璃地、田黃地等珍品數量眾多,琳瑯滿目,歷史博物館特地邀請他大方獻寶辦了個展覽,展後便出了這本書以資紀念,圖文並茂,十分精彩!

書中提到,元代王冕 ( 就是畫荷花的那位 ) 首開用軟石刻印的風氣。在那以前刻印都是採用銅、鐵或質地堅硬的石頭,例如戰國時候「蘇秦配六國相印」所配戴的就是銅印 ( 我想他的腰一定很酸 ) 。自古以來刻印都是工匠所為,自從王冕採用質地柔軟下刀容易的石材治印之後,世人趨之若鶩,文人治印的風氣大盛。印石與書畫、文章便結下了不解之緣。世人開始四處尋找各種美麗、奇特的石材,因而有了雞血、田黃、燈光凍「印石三寶」的產生。相對於田黃與燈光凍,歷史上很少見到關於雞血石的記載,原因是全天下只有現浙江臨安縣的昌化出產雞血石。明代以來,只要開採出來便直接進貢到皇宮,由御用技師進行雕琢。有時候一顆雞血要刻上好幾年,民間百姓,一輩子也見不到,所謂的紅頂商人,帽子上那一塊就是雞血石。

昌化的雞血石,到清代就已經開採完畢,未曾再發現。雞血石的珍貴,可見一斑!

清代奇書「幽夢影」中有提到,「花不可以無蝶,山不可以無泉 ……. ,人不可以無癖!」 陳京先生自稱收藏雞血,需要有三力,財力、眼力跟魄力。像他這樣的嗜好恐怕不是普通人所能做的到,我不禁自省,那我呢?我的「癖」又是什麼呢?想來想去,我拿起紙筆寫下了這幾個字。

「向日葵‧黃金葛‧櫻桃樹」

一年前我與老婆搬到現在的住處,因為它有一個很大的露台與花圃,在台北市的居住環境中非常難得,我們不約而同的想種向日葵。稍事研究後才知道向日葵有很多種,我想要種花朵很大的那種叫做「食用性向日葵」,又叫「巨無霸向日葵」,台灣沒有人種。網路上中山大學美麗之島的討論區上有人告訴我,好像在台南農業改良場有種子?我利用一個下南部的機會特地跑了一趟。台南農業改良場很好找,就在台南市區內,那邊的人告訴我,種子是有,但是只有十顆!每年栽種一次做為基因保存,不能給我。我很失望,回程的路上我靈機一動,跑到鳥店買了一包生的葵瓜子,就這麼種了下去。

約五天後它們竟然發芽了,數一數共有 256 棵!

看著它們一天一天長大,我們很興奮。從兩片葉子到四片,六片、八片,一天一天觀察它們就像看著小孩子長大的心情一樣,又高興又擔心,我們定時澆水,除草,要是死了一棵或者發現被螞蟻啃了葉子,老婆都會心情很不好。而我的發現是,雖然它們遠看起來都一樣,近看起來卻沒有任何兩株是相同的。葉子的形狀、數量、大小,成長的快慢,葉子與莖的比例都不一樣。我想這或許就是植物的同質性與異質性吧?靠圍牆邊受日照時間較長的幼苗,很明顯像傑克的豆子般,迅速長大,每天都有不一樣的變化。甚至我看個電視洗個澡出來後,都懷疑它又長大了,當我盯著它看,它卻又一動也不動,好像在跟我玩「一二三木頭人」的遊戲,我們的生活,因為它們增添了無限的樂趣!

兩個月後,花終於開了。此起彼落的開,有的茂盛有的瘦小,有的株只開一朵花,也有一株開了兩三朵花。進院子看花成為我們兩人下班回家後的第一件要事,我們生活的樂趣全在那些花上,老婆把花剪了插在客廳,我特地買了一台可以近拍的照相機為它們的各種姿態做下紀錄。我帶了幾朵花到公司,女同事們詫異的尖叫,搶去插在她們的桌子上。

一個星期後,花開始謝了。兩星期後,半朵都不剩,只留下一根根斜立的殘莖在土壤上。天氣開始轉涼,我留了一些種子下來,然後開始思考還要種些什麼?畢竟那是一個足足 20 坪大的花圃,雖然房子裡只有十來坪。

我們把朋友送的一盆黃金葛,分植了幾個花盆,老婆說:「這種東西最會長了,在室內就能活,也不用澆什麼水,馬上就長一大盆!」,果然,沒多久幾盆都長的滿滿的,常常一個星期忘了澆水,它們仍然綠油油的冒出來。

某個星期天,接近冬天,我們去了一趟建國花市,卻找不到能在冬天播種的花,又不想要已經開花的盆栽。於是買了一顆小樹苗,老闆說是櫻花與桃樹的接枝,兩年後會開花結果,會結出櫻「桃」。我們半信半疑,種下去之後,長的還不錯,從十五公分開始,維持每個月約十公分的生長速度。

今年五月,還沒過端午節,有朋友在旅行社上班,從美國跟法國帶回了數包向日葵種子,我們迫不及待的種下去,因為聽說花會很大,我保守的只種了幾十顆,讓間距加大。一天一天的細心照顧,角落的櫻桃樹仍然維持它的生長速度,到七月的時候,櫻桃樹差不多已經一米五高。

向日葵開始開花,哇!真是令人驚喜,有四種不同的花朵,有的花瓣綿密完全沒有中心深色的部份。有的花瓣分散而大如人臉,中心深色的部份也大。另有一種花瓣上有咖啡色的花紋;還有一種花朵不大,一株卻能開到六、七朵。可說是各有千秋!

過了幾天,全部的向日葵都開花了,一場颱風卻把所有的花都吹垮,連葉子都不剩。我們在客廳裡無能為力,我只來得及用木樁與鐵絲把櫻桃樹的根部固定,祈禱它能經過考驗!

櫻桃樹活了下來,現在已經有一個人高,我查過資料,不管是俗稱的櫻花樹或櫻桃樹都屬於薔薇科櫻桃屬櫻桃亞屬。只不過櫻花為複瓣,開花不結果(或者說很少結果,而且結的果無法食用),而櫻桃為單瓣,結的果就是大家所愛吃的櫻桃,因此我們種的這一棵應該算是櫻花樹。

據說櫻花這種樹,如果原生品種用種子栽種,可以活上千年,而改良品種接枝的,壽命只有 60 年。不考慮同種植物本身的差異性,黃金葛、向日葵與櫻桃樹這三個物種,似乎有他們選擇面對「時間」這個巨大參數而延續生命的方式。

黃金葛隨便的生長卻不開花,不斷無性生殖繁衍,多年不死。

向日葵只有短短幾個月的壽命,它要陽光,越烈越好。也要水份,水不能缺。花期很短只有1~2週,但花朵綻放時美豔無比人見人愛,花謝了每朵花可以產生上百顆種子,以繁衍下一代。

櫻花樹不愧是樹,慢慢的生長,卻很紮實,颱風也吹不倒它。最高可以長到三層樓高,春天開花,夏天長綠葉,秋天逐漸凋落,冬天只剩枝幹,到春天又再發芽開花,週而復始,年復一年。

聽說有一種樹叫台灣紅檜,每年只長一吋,可以活數千年,是最高級的木材。

如果拿的到種子,我希望能種一棵台灣紅檜。

2000.10.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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